江歌离开后,江秋莲不愿见任何人,不想和任何人说话。她不想变成祥林嫂,痛苦是她一个人的。
但她要为女儿的死讨回公道。这句话她每次说出来,都发散出一种旁人勿近的气场:绝望,凌厉,坚忍。
为了完成这件事,她又在网上不停说话,对媒体说话,以换取支持。
在网上看她,容易想象她是一位脆弱、濒临崩溃的母亲;见面接触后才知道,比起她所承受的痛苦,她已经足够坚强,如同她所崇尚的胡杨精神。
那完成这件事以后呢?她沉默了一会儿,声音几不可闻:“没有以后了”。
8月27日,澎湃新闻重访江歌遇害公寓。 澎湃新闻记者 张小莲 实习生 王昱 图噩耗
江秋莲“每天数着日子过”的痛苦始于2016年11月3日。
那天她在青岛城阳区跑滴滴,中午接到一个来自日本的电话,是江歌以前的语言学校打来的,对方说,法政大学的老师想要江歌家属的联系方式,她没想太多,同意了。
江歌很争气,到日本的第6个月就考上成蹊大学,4个月后,又考上了更好的法政大学。
挂了电话,她马上给江歌发微信,连发了十几条,没有回复。给江歌室友梁洁发微信,十几条,也没有回复。
江歌从来没有出现这种联系不上的状况,就算手机没电了,也会提前告诉她,让她别担心。
江歌小时候被偷的经历,让江秋莲常做噩梦,总是特别紧张。江歌初中时,有一天没有按时到家,超过10分钟还没回来,她立马骑上摩托出去找。半路上远远看见,江歌正和同学推着自行车走。她看了江歌一眼,没有说话,掉头回家了。
下午5点,中国驻日大使馆打来电话,说江歌遇害了,她不相信,对方是南方口音,她曾怀疑是骗子。但江歌和梁洁都联系不上,又让她很害怕。
没多久,又接到日本警察署的电话,是个日本人,他用蹩脚的中文重复着一句话:“您的女儿江歌在日本被人杀害了。”
她还是不相信。江歌的生活圈这么简单,怎么会被人杀害?
梁洁家就在城阳区,她打电话给梁洁父母,他们开车来接她,她已经慌到开不了车,把自己的车丢在原地,梁洁父母载她回即墨市,一起去找村支书。
她的哥哥姐姐都在青岛下辖的即墨农村,年纪都大了,帮不上忙,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江秋莲住的王家官庄村(编者注:城中村改造后为即墨观澜国际小区)村支书。村支书经多方打听,那个“03”开头的电话果真是中国驻日大使馆打来的。
下午6点左右在村支书家,梁洁给***妈发视频通话过来了,她当时在警察署,戴着口罩。
“你是梁洁吗?”江秋莲一把抢过梁洁妈妈的手机,让她摘掉口罩。“梁洁,歌子呢?歌子在哪里?”梁洁开始哭,“在医院。”“是死是活?”“我不知道。”
江秋莲一听瘫软在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村支书回忆,梁洁妈妈看到女儿没事,对江秋莲说了一句:“你也别着急,应该没什么事儿。”然后和丈夫走了。
江秋莲回过神来后第一个想法是,“我没有活路了”。她拜托村支书帮她把房子卖掉,钱给母亲养老。她要去日本看歌子最后一眼。
最后的通话
一夜未眠。
次日凌晨3点,江秋莲发布了关于江歌案的第一条微博,请求在日留学生督促警方破案。之后10个小时里,她把这段话转发了17次。每个网友加她微信,她都复制一段话发过去,表示怀疑凶手是梁洁的前男友,陈世峰。
11月2日晚上,在江歌遇害前,她和江歌通过话,聊了1小时42分,其间江歌提到,当天下午,陈世峰来过公寓找梁洁。
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显示,当时梁洁一人在家,想让江歌回来赶他走,江歌要报警,梁洁阻止了,说“我在这住不合法”。公寓是江歌一人租的,两个月前和陈分手后,梁洁才搬来住。
江歌从外面回来,请陈世峰离开,与其发生争执。据朝日新闻报道,当天傍晚,住在附近的一名70岁老太看见,两女和一男在公寓2楼走廊用中文吵架。之后,三人移动到了公寓一楼入口处,争吵持续了20分钟左右。
最后江梁二人一起出门,在新宿站分开。陈世峰一路尾随,跟到了梁洁打工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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